三娘大概以为我会趁着爹睡着的时候溜进他的房间里把扇子偷出来。那时候夜深人静，根本躲不过我爹的法耳。虽然我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信，但是也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灵澈先生题的扇子，不论如何也是要拿到的。西风极其钦佩他师父，若我能够送他一把这样的扇子，他一定高兴极了。
因此我耍了一个心眼，吃过晚饭便借口外出，实则是绕了个弯从窗户溜进了我爹的房间，躲在房梁上藏着。等到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扇子放在一边，我便能顺利成章地拿走它。带着扇子悄无声息地离开是有些难度，但是那时候扇子已经在我手里了。我爹一贯偏爱我，大抵会对我出人意料的做法一笑了之，不会认真捉拿我归案。我也大可带着三娘的扇子溜之大吉。
鸿源寺给我们安排的屋子房梁颇高，隐蔽身形不成问题，只是跃上有些麻烦，却也难不倒我。
我穿着一身黑衣，在房梁上伏守了一会儿，就看见我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叶桓天。没想到叶家主来得这么早。
我立马屏息凝神，将自己的存在更收敛了一分。叶桓天身为八大家主之一，实力自然不容小觑。若是被他发现了，被误会成有意偷听他们的对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叶家主别来无恙。”我爹把团扇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又请叶桓天落座，“三夫人的东西，让叶家主见笑了。”
叶桓天入了座，感慨道：“二十多年前，我叫庄主一声慕容大哥，庄主叫我一声桓天。事到如今却是什么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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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低头又给他倒上一杯茶：“是啊，什么都变了。当年我们聚在一起打上重华山，不就是为了把整个江湖变个天翻地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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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桓天把接过来的茶放到桌子上：“慕容兄，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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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在二十年前已经喝完了。”我爹似乎叹了一口气，“慕容山庄已经没有叶家主想要的酒了。”
“所以慕容庄主也开始喜欢喝朝廷的茶了？”
“慕容山庄只喝自己的水，不喝其他人的茶酒。”我爹不动声色。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庄主还没看清形势吗？ ”叶桓天显然有些不悦，“严明正野心勃勃，八大家族各怀鬼胎。如果我们不尽快联合起来，江湖怎么会是朝廷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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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天。”我爹凝视他的眼睛，“你究竟想要什么？”
“……”叶桓天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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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叹了一口气：“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只有十五岁。在街上因为一块馒头被一群重华教的弟子欺负。我帮你赶跑了他们，但是馒头已经脏了。我把你带到饭馆里，问你要什么。你说，要的是公平。”
叶桓天神色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说，这里不卖公平。你说，重华教没了，世界上就有了公平。”我爹不紧不慢地说道，“桓天，你说说，你现在想要什么。”
“……公平。我还是想要公平。”叶桓天突然恨声道，“重华教死了，但朝廷还活着。当年重华教帮朝廷背了多少锅。这些债，他们就不需要还了吗？”
我记得不知道谁好像讲过叶桓天的身世。当年他爹是朝廷的督江校尉，天京之战落败之后，大军南渡，过程之中他的父亲被奸人陷害，死不瞑目。母亲则被乱军侮辱，只留下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孤身一人流离南下，去投奔他的外祖浣州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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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叶家主打算如何？”
叶桓天一扬袖子：“当年你让八家分立而治，江湖不就公平了吗？既然朝廷不公平，那就将这天下收归我八家门下。”
“当年重华教的弟子欺负我们，我们的孩子现在也怎么欺负别人。”我爹开口说道，“我们并没有做得更好。”
“那是王善武他们教子无方！”叶桓天怒道。我觉得他在我爹面前的时候分外真实，全然没有昔日里笑面虎的风采。“你我二人可以联手，若是八大家之中有人叛变了我们的信念，我们就可以废了他们，重新再立一家。”叶桓天越说越兴奋。
“这不可能。”我爹断然道，“即便是当年重华教一家独大的时候，也没办法将朝廷取而代之。更何况八大家从来同盟不同心。”
“现在八大家之中的高手，银两、声望，难道不远超当年的重华教吗？”叶桓天站起来，愤怒地一甩袖子。
“当年重华教能够为害一方，是因为朝廷不想动它。等到朝廷想动手的时候，天京之战又重创了它的元气。现在朝廷养精蓄锐了二十年，你以为严明正客客气气，实际上真的不敢动我们吗？他们不过是想把精力放在北伐之上，对付我们这些江湖余孽，兵不血刃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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