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诛华殿,我第一想到的竟然不是马上回家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西风。我想见见他。这些日子我过得度日如年,最难过的时候,我连想他也不敢,仿佛只要一提起他,时间就会变得更漫长一些。如今我终获自由,恨不能马上化作一只飞鸟赶往他的身边。
我甚至等不及和我爹告别,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匆匆溜了出去,一路直奔他所在的客栈,完全不顾路上行人看我的眼光。
等走到了客栈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敢从正门进去,生怕别人知道我来过这里。翻墙去了后院,远远眺望着自己之前爬过的西风的窗户,突然想到自己被关了这么些天,身上一定又脏又臭,一时间便不敢动弹。
可我想见他。我对自己说,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就好,知道他还在,我就安心了。
我正这样想着,那扇窗却突然开了,探出一张我心心念念的脸来。
“慕容,”他似乎也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的皮肤似乎天生就比常人要白一些,雪肌乌发,临窗自立。春风一吹,我心尖上的桃花便开了。
“我不能来吗?”我大着胆子直视他的眼睛。
他“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有些紧张:“为什么?”
“师父说,你们中原人说话总是很客气,也很喜欢骗人。嘴上说着下次下次,其实只不过是拒绝的借口而已。”他说道。
我想起上次,我从窗户跳走之前,告诉他自己下次再来时他的神情有些冷淡,想来是误会了。“没有的事。”我连忙解释道,“我说了下次,就一定会来。”
隔着远远的,我似乎看见西风短暂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消失在了窗户里。“你不进来吗?”他问道。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蹭蹭两下便翻了上去。我相信那一瞬,我的轻功连我爹都会自叹不如。
进了西风的房间,我有些局促,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西风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似乎我的到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简单得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没有招呼我,而是坐了回去,静静地翻看桌上的一本书。
“会审结果出来了,他们宣判我无罪。”我抿了抿嘴说道。
西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很好。”说完,便又低下了头。
我突然就失去了把那一层层的勾心斗角分析给他听的欲望,我知道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但那些原本觉得关乎生死大义的东西,一瞬间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有什么要紧的,我想。西风在我眼里真像是一位脱俗的仙人,那些凡尘俗世都不值得拿来污染他的耳朵。
“你在看什么?”我走近他,发现他手里的竟是一本诗集。
他把书封上的字展现给我看。
“《桃花集》?”我惊讶道。
“你知道?”
“灵澈先生年少时的诗集。大梁凡是识字的,都读过他写的诗。”我道,“你喜欢他的诗?”说起来,这位灵澈先生和现在的承南柳家也同属一宗。
西风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不懂。”
我一惊:“怎么会看不懂,灵澈先生的诗在梁初四灵当中最为直白明快,《桃花集》是他年少的时候写成于烟花柳巷的,更是第一通俗,怎么会读不懂?”
西风垂下眼眸:“小时候师父教过我识字读书,后来大了,渐渐忘了大半。漠北不像江南,处处都贴着字,因此也不算碍事。”
我有些尴尬:“那你怎么想到要来读诗集?”
“这是师父很喜欢的一本。他从前提起过,我想买来看看。”
“他喜欢这本诗集?”我一惊。《桃花集》写成于烟柳繁华之地,因此诗如其名,多是描写相思相爱之情。难以想象西风的师父,那个戴着面具的冷酷男人竟然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喜欢灵澈先生。”西风抚摸了一下书封上作者的名字,“他的静室里有他收藏的字画,但是也不多。”
“你读过不少诗吧?”他突然问我,“可以教教我吗?”说着,往一边移了移,像是在邀请我坐到他身边同他一起读这本情诗。
我头脑一热便答应了,靠近他走了几步才又想起不妥:“不,不行。”
“怎么了?”他有些迷惑,“要下次再来吗?”
“不,”我脸红了,“我还没洗澡。”我又想起自己在小黑屋里被关了好几天,还没沐浴更衣便跑来见西风了。现在隔着点距离还好,万一凑近了被他闻见什么不得体的味道,我连跳河的心都有了。
西风微微皱眉:“你们中原人读书,都是要先洗澡的吗?”说完又有些懊恼:“难怪我读不懂。”
我不知怎么解释,虽然古人确实又说要“沐手焚香”,但也未必次次读书前都需要洗澡。但我更不好意思和他直接讲自己很多天没洗澡,身上可能臭得发慌的事情。
西风合上书,认认真真地对我说:“那我们去洗澡吧。我屋里两人可能挤不下,得再找一个洗澡的地方。”
我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脑子里面一片糊涂,眼前莫名其妙便浮现出了一幅西风赤裸着上身,用一双被水汽蒸得湿润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念出一句暧昧至极的诗词,然后有些崇拜地问我是什么意思的画面。
“下次。”我暗自掐了一下大腿,用尽所有的理智回答他,“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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