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奶奶的身子就明显一天不如一天，但陶青有心不想把这当成噩兆，整天没心没肺地鼓励她，开着活泼可爱的玩笑。
可是女孩心里也明白，油有尽，灯有枯的那一天。
伏在老人的床榻前，陶青握住那干枯而毫无生气的手，在岁月磨砺过沧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奶奶，我回来了。帮小豆找到了药，很快就能治好他的腿，你放心吧。”
“青青……”黄氏微合着双眼，悠悠吃力地说：“奶奶知道，你们兄弟姐妹齐心，又有那么多好心人相助。不管什么事儿都能度过的。”
“恩，奶奶我现在鱼塘办的很好呢，大鳝小鳝好几百。”陶青兴奋地攥着奶奶枯瘦的手：“虽然现在还比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一点点来，总是有希望的。”
“奶奶不担心小豆，奶奶是……担心……”她缓缓转着眼眸，满含泪水地看着神色温婉的谭宁儿：“宁儿，你这孩子总是这样，什么委屈都自己受，到了那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
“奶奶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好的。”谭宁儿拉住奶奶的手，声音有点哽咽。
“唉，想当初你爹在的时候，谭家也是诺大的家业……如今却要沦落到牺牲自家女儿。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主意就这么正呢？一声不吭的就——”
“奶奶，姐？”陶青狐疑地看看黄氏又看看谭宁儿，满肚子问号无从突破，总觉得她们的话自己好像一句也听不懂呢：“你们，在说什么啊？”
黄氏不说话，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稀松的睫毛靠近眼角出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压抑着好些难以倾诉的情绪。
谭宁儿说了句先别打扰奶奶了，便带着陶青出去了。
“姐！你跟奶奶前面在说什么呢？你要去哪儿啊？”陶青抓着姐姐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追问。
“我……等下吃饭的时候我们再说吧。”谭宁儿笑着掩了下眼角，正在这时，门外一声熟悉又喜悦的嗓音穿入陶青耳里：“陶青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文惜姐！”陶青兴奋地扑过去：“还有——”文惜身后跟着的男人正是祁烈。
“祁大哥你也来了！”陶青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洛凉书，只看到两人并没有什么目光的交流。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
“洛先生，你的伤还好么？”祁烈看着洛凉书，终究还是他主动说话。
“无碍。”
“我听祁大哥说了，这会儿过来趁你也在，先进去帮你把把脉吧。”文惜扯过身后的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精巧的小摊子：“这个就是寒铃子泡好的药酒，已经差不多时候可以用了。我带了秦先生过来——”
文惜把身后的那位老医官引到众人面前，他是祁烈从他乡带来的游医，擅于治疗骨科，以前曾见过断骨续筋的治法。这几天都住在文惜的医馆那里，两人就这几种办法里定夺了最后的决定。
“祁大哥，谢谢你啦。”陶青没想到祁烈居然会这么细心，有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坐镇，文惜的压力也可以减轻不少——说不定真的能很成功地治好谭小豆的腿呢！
祁烈只是冲陶青点了点头，并没有以往的热情和眼神。这让陶青很敏感地发觉了祁烈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但她没有精力多想，因为谭宁儿已经过来拉好了院子里的饭桌：“大家先坐下吧，有什么事边吃边说。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很丰盛的饭菜招待，随便吃点好了。”
陶青跟着谭宁儿去伙房端菜，故意用胳膊肘碰碰她：“姐，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啊，能不能先跟我交个底？而且——你这一早上的，忙活了这么多菜？你一个人做的？”
陶青看着那一盘卤水鸭，这一盘三黄鸡，好不丰盛的排场啊！
“不是啦，我叫隔壁李大哥帮我去酒店订了几个菜过来。”
谭宁儿一边盛着汤一边说。
陶青更纳闷了，虽然她不懂黄历，但也没听谁说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啊：“姐，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么？”
“你一回来，我高兴嘛。”谭宁儿越是这么说，陶青心里越没有底。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很大的事，惶恐感集聚攀升。
“帮我端出来吧，顺便进去叫洛先生出来。”
“哦，”此时青桃已经把谭小豆的轮椅推了出来，天色很好，亲朋好友们就在院子里开席。
陶青进到内堂去喊文惜和洛凉书，看到文惜刚刚放下诊脉，正对洛凉书说：“洛先生的伤暂无大碍，只是肺脉有损会连带心肝，平日要多注意保暖，忌食辛辣。我等会开个方子给你，按时服药调养一段就没事了。”
“有劳文姑娘了，在下这段日子真心该去烧烧香，大灾小病一直不断。”洛凉书道：“真的是——”
“自己知道的话就好歹付点诊金嘛！”陶青推门进来，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揶揄一句：“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呢——光说感谢的话能吃饱啊。”
“哈，陶青妹妹别在为难洛先生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文惜笑道。
“哼，他家里金山银山呢，我看就是小气——出来吃饭啦。”
陶青见文惜前脚迈出去，她上前一步扯着洛凉书：“喂，我姐姐好奇怪啊。”
“恩？”
“她说一会要跟大家说，好像很正式的样子。”陶青拉着洛凉书的袖子，语速很快：“而且她弄了一桌子好菜，看的我好忐忑啊。”
“哦，都有什么菜？”
“洛凉书！！！！”陶青大吼一声。
“开个玩笑……”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陶青把他塞到角落：“我好担心啊，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是做了什么决定。刚才跟奶奶说话的意思，好像是要走——她……”
“陶青，”洛凉书压住女孩的肩膀：“你没有发现宁儿姑娘她……”男人伸手在头发附近绕了绕，欲言又止。
“发现她什么，你快说呀！”陶青真是急得抓耳挠腮。
“青青，洛先生，过来吃饭吧。”谭宁儿敲了敲门，温柔地招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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