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暗中将兵分拨派遣走，那现在她身边的兵马便少得可怜了。
他还不是一样能随意揉捏？
宋悦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看着四面八方逐渐缩小的包围圈，身上的战袍也被撕开一道口子。她忽然有些疲惫，对战争感到厌倦——这里或许不到一千人了，面对他的大军，真的是垂死挣扎，无力回天。那么，再挣扎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不过徒增伤亡罢了。
她忽然提起一口气，从战马上飞跃而出，丢了长戟，转而甩出一柄霜寒宝剑，直掠向阵中的胡正雄。对方也同时提气跃起，与她在空中缠斗。
十几招你来我往，不分胜负。胡正雄心中暗暗惊叹自己小看了她，此女武功高深，若不是一整天的战斗损耗了她几成功力，说不定他连她三掌都吃不下。
“垂死挣扎，有什么用？”不论如何，现在她都是困兽之斗了。
“继续下去，你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宋悦垂眸扫了一眼下面的包围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损伤的士兵，比我多了去了。”
“能歼灭燕帝身边一支精锐，也足够让我军青史留名。这点儿代价，在史书上不过是寥寥几字，一笔揭过。”胡正雄轻描淡写道。
“后人确实不能亲眼看见，但你身处战局，亲眼看着你的部下无谓牺牲……真的无动于衷吗？”宋悦一剑刺出，在与他接近时，沉沉说了一句。
“……”
两人同时发了号令，交战的两军这才分开。胡正雄的大军依然将他们团团围住，只是呈防御姿势，不再进攻。而燕军亦然，紧张盯着两方将领，等待着最终结果。
胡正雄与宋悦的交战却从试探，逐渐演变成白热化的激战。宋悦一掌击中胡正雄，将其拍得连连倒退，几乎要退出战圈边缘。却在这时，本占上风、飞速前去补剑的宋悦在半空中一晃，忽然直直坠下。
落地时，她一剑刺入地面，才堪堪半撑起身子，苍白的面色是如何也掩不住的。
旁边包围着的将士们哪里会错过如此时机，就在她失力的下一秒，颈前一凉，十几把尖刀从四面八方而来，全都架在了她脖子上。放眼望去，一片森森寒光。
宋悦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是握紧了剑柄：“呵……天意弄人。”
关键时刻，她提起十成力道，没想到牵引了旧伤……因为玄司北的软筋散，她许久没动用内力，伤势便也没发作，她还以为全好了呢……
白白她一刀没挨，想留个最佳状态与他一战，没想到还是被打断了。
“既然是我输……那便归降。”她面无表情，“不杀俘虏，这是齐皇定下的规矩。”
没想到胡正雄却没立即回答她的话，反倒是看了一眼她背后，沉默片刻：“他们的命，可以留下。”
“嗯？”宋悦察觉到他话里有话。
“但你的脑袋——我一定要拿。”
？？！
宋悦大惊。她都归降了，他竟不认齐晟的规矩，仍然要取她的命？
胡正雄无所谓一笑，随便编了个理由，意味深长告诫道：“燕帝不敌，率兵而逃，将战袍套在亲信身上，自己伪装成士兵，却死于乱刀之下。燕军群龙无首，归降于齐。你们听见了么？”
“是！”在场的人都不言自明，今日之事，他们断然不会说出去，历史上也绝不会再有人知道燕帝的真正死因。
在胡正雄手下，出尔反尔，不守规矩的事，他们早就司空见惯。反正齐皇也不知此事，更别说，就算齐皇知道，说不定也会和将军做一样的事，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
司空彦路过樊城时，发现城守换上了燕国军队，心下一松。
这女人一肚子鬼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喜欢陷自己于险地，果然是有几分把握才敢动手的。是他想得太多。
然而，他进城之后却只见莫清秋迎来，不见宋悦人影。
莫清秋还以为司空彦也是受皇上之令来此帮忙，一腔担忧终于有了宣泄，声音颤抖着道：“皇上如今身在何处？城中竟然只留有一万人，剩下的可是九万之数，而她手里的不到一万！大司徒，我求你……劝劝皇上别再一意孤行！”
司空彦一愣，顿时一阵寒意涌向四肢百骸：“山上的尸体不是你的禁军留下的？”
莫清秋同样一愣：“山？哪座山？”出了樊城，三个方向好几十里地都是连绵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头，他只知道她在山林里有过一战，却不知具体细节，也不知道她如今带兵去了哪里。
司空彦面色一白。
他看见过血渗入大地，一具具尸体从樊城开始，直到山脚下，或许那茂密的丛林里还掩盖着更多……不，不能再想。
……
云州。
作为汇聚各国视线的主战场，原本在幕后运筹的齐晟与玄司北，为了这一关键性的一战，纷纷走到了明面。
齐晟与玄司北各占一方，遥遥对望，眸中既有棋逢对手的欣赏，也有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杀意。
双方军队皆是绝杀之阵，由他们亲自指挥变阵，只等战鼓响起，就是一场大规模的厮杀。
就在此时，城下——
齐晟身后一道人影匆匆跑来，依照胡将军托付的交代，刻意用内力灌注于声，大呼道：“樊城之战告捷——”
胡将军说过，只要在这时将燕帝的死讯宣告于众，对玄司北的军队来说，是沉重的士气打击，这一喊，甚至能决定战局！到时候班师回朝，他就是大功一件，连升三级！想要什么美人财宝，应有尽有！
齐晟瞥了他一眼。
宋悦还在燕都，胡正雄就打到了樊城，这是之前的事了，最近樊城还有战事，莫非是司空彦率兵偷袭……？
正这么想着，就见信使一脸喜容地提醒道：“陛下，此乃大喜呀！”
“哦？”齐晟挑眉。望了一眼对面。
在他心里，能称得上喜事的……恐怕只有在战场上赢了他。
或是……她。
信使连忙跪下，中气十足的回报道：“燕帝率禁卫军来犯，胡大将军出城迎战，击溃燕军！燕帝逃命途中，死于乱刀之下，燕军群龙无首，剩下的已成我军战俘——胡大将军亲自摘了燕帝的首级，不日便可亲自送来，献给陛下！”最后一句强调得铿锵有力，仿佛刻意要让对面的玄字军听见。
他重重一叩头，等着皇上龙颜大悦后，重重赏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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