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况和你的情况又不一样，我是不用吃，又不是吃不了。”
伍月眯了眯眼睛，仿佛在感叹段郢炒的菜正不错。“鬼差的体质和普通鬼魂不一样，我们在白天完全行动自如，想现形也能现形，当然也拥有其他能力。不过嘛，代价就是会像人一样，感到饥饿，需要吃东西。当然啦，不会吃人。”
伍月说的几番话，让我恢复了往常的心情。现下餐桌上的气氛轻松了许多。我总算是明白，家里多了个异性就是不一样啊。
“啊呀，我想起来了！”伍月突然一拍桌子，我和段郢被她一惊，“我就说我到底是在哪里得知许家的事情，是我的名单！”
我顿时饭也顾不得吃了：“你负责带走他？！他，他什么时候走？”
伍月“噔噔噔”地上楼，嘴里喊道：“你别急呀，我去找找。”
她的工作平板很快拿下来，我们凑过去翻看。我边找边吐槽着，这阴间的工作设备都现代化了，什么时候我们天堂也抛弃笔和纸的时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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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在平板上面的手这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四月多少号？”段郢只瞄到月份，来不及看到后面的时间。
“是今天，晚上八点二十四分零八秒，病逝。”伍月念出了后面的字。
我抬眼看钟，呼吸有些不畅：“还有半小时。”
说完，谁的手机响了起来，像是死神降临前的预告。
“不用看了，肯定是找我的，许瑞之想见我。”我倒是冷静了，思维异常清晰。是了，每到紧要关头，我反而沉稳起来。
“走了。”我和他们说道。
“哎，你那碗饭——给你留着啊？回来吃么？”
“还吃什么！等下他还得守着人呢！”
我瞬间来到医院，找到病房，开门进去。许家上下的人都聚在许瑞之的病床前，许瑞之一个个和他们说着话。许瑞之最小的孙子见我来了，挂了电话，示意我先在外面等他爷爷把后事交代完毕。
我悄声退到病房外，其实我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见他最后一面。
好像来得太突然了，我害怕、担心、难受了这么多天，忽然什么情绪也没有了，悲伤宛如被提前透支完了。
当下，每一分一秒都过得极其缓慢，极其煎熬。每一秒流逝过去，离那个时间节点就越近一步。我站在寂静得有些吓人的走廊上，头脑一片空白地度过了二十分钟。
开门声。
许家人都出来了，我进去，关上门，许瑞之正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我走近他，跪在他的床前，好让他更好地看清我的脸。
“嘿，许老头，”我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活泼机灵得很，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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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是谁跟我吹牛，说要再活二十年，好一直陪着我的？”
然而，此时无论我再怎么逗他，许瑞之也不能像平常那样，反过来笑我了，他再也不能坐起来喊道：“又贫了是吧？来，和我切磋切磋棋艺！”
他只能艰难地呼吸着，尽量多撑一会，好好再多看我几下。
“林钦，”他喘着气，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我这情况……怕是要，去见……我的老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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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握住他的手，强颜欢笑道。
“没能多陪你一……一阵子，我……”
“我知道，没事，我也不用你陪你了，我很快也可以走了。”我安慰他，“嘿，你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的？千万要有，憋着，这样你成了鬼之后啊，就能在人间多待一段时间，和我说说话了，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
看他小小地笑了笑，我继续说着：“你知道么，不，你肯定不知道，其实我走了之后，还回来过。对，你当然不知道了，那时我没让你见着。我还记得你呢，没想到吧？我发现当年无心提点的小男孩居然真的开书馆了，当上老板了，我心里欣慰极了，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我不敢和你们见面，不敢和你见面，我怕你听说了我的事情，会不愿意见我，瞧不起我，我哪有那个脸面对家乡的人啊……”
我的声音哽了哽。
“我怎么会……”许瑞之否认着。
“我就怕你……像之前那样，一想不开，会做什么，傻事……放弃自己的……幸……福……”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别担心，以前的林钦已经随着他的离去而死去了。我很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我就放心了。”
许瑞之垂了垂眼，面容安详，带着笑容沉沉睡去。这一觉，祝好梦。
我起身，床边站着个人影，俨然如我初见他时的模样，天真稚气，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幻想。年轻的许瑞之笑着对我说道：“谢谢你，再见了。”
看着他逐渐消失，伍月应该是把他带走了。许瑞之走得安详，他的鬼魂自是极愿意跟着伍月的。
我的嘴角突然抽搐起来，接着一滴冰凉的眼泪掉在我的衣领上。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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