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独处，没能持续太久。
一个平头微胖的中年人看到曲明端，脚步飞快走了过来，他神色焦急，又有点束手无策：“曲总，你来的正好，尹赫一场戏，从早上一直NG到现在。导演很不满意，再这么下去可要换人了！”
曲明端今天会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尹赫的经纪人，眼前这位老米，昨天夜里给他打紧急电话。
他们昨天有场夜戏，尹赫一直没能进入状态，NG到导演不耐烦，提前结束了拍摄。
原以为得到充分休息的尹赫，会在今早这场重头戏里，洗心革面好好表现，没想到上来又是NG……导演气也气了，骂也骂了，现在只剩下冷眼旁观的死亡凝视。
情况非常不妙。
“他是真状态不行，还是玩什么花样，自己玩脱了？”曲明端问。
老米斟酌着，随后放弃思考，撇嘴道：“眼下这局面，不管他初衷是什么，心态肯定真崩了。”
曲明端看向监视器的方向：“尹赫的事一会再说，我先找导演聊聊。”
他刚走出去两步，回头嘱咐老米：“帮我照顾好他。”
老米：“尹赫那边……”
“他比尹赫重要，你只管他。”曲明端回头喊道。
童橪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看他走到监视器前，低头与坐在藤椅上的人说话。
藤椅上的人十分冷淡，看到曲明端连个正眼都不愿给。直到曲明端又多说了几句，他的态度才开始软化，逐渐抱怨起来，像个顽固的小老头，终于放下自己的固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童橪突然想知道，造成这副局面的尹赫，是个怎样的人，便在老米的指引下，看向了湖心的水榭。
有点远……看不清。
好在，导演很快叫停。水榭里的三人，纷纷有了动静，前两人在助理的簇拥下大步离场，露出身后形单影只，略显落魄的NG第一人。
童橪大为震惊。
这人也太“难看”了……
像一个打翻了的调色盘，还泼上去半瓶酱油。
童橪不免为曲明端的工作和未来感到担忧了。公司里最厉害的艺人，居然有着如此糟糕的工作状态，这么下去，可是会砸饭碗的。
尹赫走到了岸上，他的两个助理，一个帮他提衣摆，另一个小心递上拧开的矿泉水，结果被他一巴掌拍开：“说了多少次，我不喝这种水，你要给我加热，装到保温杯里！”
矿泉水泼了一身的助理，感到委屈：“可是，这次带来四个杯子，全让你摔坏了……”
“我不听那么多解释，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你就是废物！”
童橪：“……”
他对这个职业的好感度，像是挂机遇到野怪的血条，不断-1，-2，-2，-2……
尹赫很快冲到了老米面前，劈头盖脸一顿抱怨：“这个导演，他有病，绝对有病！你去跟他说，让他把这场戏删了，我不演了！”
老米怕孩子吓到，提前把童橪护到身后。他虽然还不清楚童橪什么来路，但看气质，看模样，他一下联想到了展柜里拍卖的定制娃娃，只能看，不能摸，随便蹭掉块皮，那都是人民币飞走的肉痛感觉。
尹赫本来还没注意到童橪，老米一挡，童橪只露了半张脸和一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让尹赫非常不舒服，甚至从心底生出厌恶：“这是谁？”
他在问老米，然而老米也说不清：“曲总带来的。”
尹赫审视童橪，童橪却没有看他。曲明端已经从导演那儿回来了，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似乎误会了什么，飞快往这边跑。
童橪从老米身后跨出来：“大明。”
“没事儿吧？”曲明端远远问。
童橪对他笑：“什么事也没有。”
尹赫到了曲明端面前，气焰倒是降下去点，但也没降太多：“曲哥，这个导演他在故意刁难我，不管我怎么努力，他就是不给过，总能挑出毛病来！”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先恶人先告状了。”曲明端不是很开心。
“还有那几个主演！”尹赫说，“拍戏的时候，他们联手打压我，就因为这个角色，原本内定给他们公司的新人了！他们才是小人！”
童橪见这里没有自己的事，默默搬了张板凳，坐到一旁，让他们专心聊工作。
“你也知道这个角色一开始内定了别人，公司付出了很多努力才帮你争取到。要不是导演看中你有舞蹈功底，更贴这个角色，光看名气，你还真没多少竞争力。”
当然，也有曲明端和导演私交不错的因素，导演认可曲明端的人品，觉得他这里的艺人，应该差不到哪儿去。没想到阴沟翻船，碰到了尹赫这么个货。
刚才他还拉着曲明端抱怨，怪曲明端坑他不浅，上老鼻子当了。
曲明端也有苦说不出。
公司如今青黄不接，之前的一哥一姐，合约到期后，选择去了更大的公司。
他们能有更好的发展，曲明端当然不会阻拦，大家好聚好散，往后相见，还能留有一份情面。
而尹赫正是熬资历熬剩下的，曲明端对他的品性虽然颇有微词，但涉及到工作上，该给他争取的，从来没短缺他。
可是尹赫并不领情：“名气？”他冷笑一声：“我没有金主，没有后台，没有人不惜代价的捧我，上哪儿有名气！”
曲明端对他也冷了下来：“这么看不上我这小地方，你可以另请高明啊。”
尹赫像是猛地清醒过来：“别啊，曲哥，我不是那意思……你跟导演有交情，能不能去帮我说说，这场戏不要了。”
曲明端嗤笑：“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没这么厚的脸皮。”
尹赫发了狠：“行，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这场戏本来就不合理，一个大男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跳什么舞，恶不恶心啊！”
童橪原本乖乖坐在板凳上，观察青石缝里爬出的蚂蚁，尹赫鬼叫完，他转动眼珠，静静看了过去。
曲明端怕他捅出更大篓子，还是跟了过去，垂在身侧的手，却让人从身后拉住了。
“大明。”
曲明端回头，童橪在他惊讶的目光里，轻声道：“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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