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方帕给雪珠看,诵道,“西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嗯?”雪珠数了数,明明手帕上绣的是二十个字,可是倩云刚才念得诗根本不止有二十个字了。
“你觉得我绣的哪个字比较好?”倩云似笑非笑,她把纤细的手指移到“花”字上,停下来,抬眸看看雪珠,再缓缓移到另外的字上,又看看雪珠,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在脸上。
然后,她把手指停在“恨”字上,才又问道:“我觉得绣的最好的就是这一个‘疏’字,你觉得呢?”
雪珠握在荷花茎上的手紧了紧,船移动处,擦肩而过的荷叶触及雪珠的脸颊,雪珠觉得荷叶冰凉刺骨。
雪珠有点不安。
倩云问雪珠:“妹妹,你的额头上有汗珠,是不是不舒服?”
雪珠用手抹了抹额头,连声说道:“没有!没有!我很好。”
倩云心中已猜到六七分。
终于艰难得挨到出宫。
雪珠开心到能飞起来,宫外可以见到小桥流水,还有西边昏黄的夕阳,一路上是人间烟火,空气中飘来不知名的花香。孙斑华细细回想着倩云与雪珠今天一天的反常举动,不由得怀疑了起来。
回到了正房中,孙斑华派侍女叫来王嬷嬷,她交待她:“你这几天去南京请唐老爷的夫人王夫人到府中来,就说我如今生病,想见见姐妹。”
雪珠坐在镜子前,月云给她卸妆。
月云一边给她整理着发钗,一边说道:“今天进宫里好玩吗?”
“进宫?”
“听说来的是朝鲜和日本的使臣,他们长得什么样?”她问。
“别提了。”若不是那个什么使臣提出留出美景什么的,也不会让她去画画了。真是奇怪,每次进宫都要她表演点什么,不知道明天进宫她将会又遇到什么噩运呢!琴棋书画?画画已经画过了,琴是她拿手的,唯有棋……不会那么巧的,进宫来陪使臣的多的是才女,今天已经轮过了,明天总不会还是她吧!如果还是……雪珠想到这里,甩了甩头,连忙打住。
“到底怎么了?”她又问。
“没怎么,有天赐帮我,我怎么会有事?”雪珠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今天遇到的惊险讲给月云听,月云又说道:“少夫人是不是跟李千户有情况?”
“你胡说些什么!”雪珠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可笑的事,脱口而出道,“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你可别胡说九道。”
“是胡说八道啦。”月云忍不住纠正道。
“胡说八道什么意思?”雪珠问她。
月云作惊异状:“少夫人不知道胡说八道的意思吗?”她轻吁,一副老师的样子,“胡说八道就是瞎说的意思。”
“那我说的可没错。胡说八道再加上一道,那就是更加瞎说了。”雪珠像一只狐狸一样笑起来。
月云目瞪口呆,拿她没辙。
雪珠在月云的伺候下躺在了床上,烛火已经熄灭,窗外明亮的月亮,清清的月光洒下来,叹了口气,她忍不住心虚。对着月色,雪珠起身来向着月亮拜了拜,说道:“月宫仙子,明天如果我遇到为难的事了,请您帮着我些。”这一夜,她一宿没睡好,闭上眼睛就是手足无措的窘境,醒了,她就开始埋怨展飞白,若不是他,她怎么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场。
朱常洛继续带着使臣们游览紫禁城,紫禁城不是一两天就能游览完的。雪珠仍然在陪同之列,她因为晚上没有睡好,整个人走的很慢。
“这位夫人的气色不太好呀,身体不舒服吗?”日本使节夫人很关心地问道。
“哦,我很好,只是脚力不太行,但可以坚持,谢谢夫人关心。”雪珠笑嘻嘻地回答道。
来至一处庵堂,听说朱常洛带着使臣们来了,住在庵堂里的尼姑们连忙出来迎接。
众人在院子里看到石桌子上正好摆放着一副围棋,围棋还留着残局,显然刚刚有人在坐着下棋,听说朱常洛了便扔下了棋局出迎贵人。
日本使臣说道:“臣对围棋很感兴趣,曾经游历贵国学得一二,今日见到棋局忍不住手痒,想请一人与臣下一回围棋。”他向朱常洛请求道,“殿下可否满足臣的这个心愿。”
“哦,既有雅兴,何乐而不为呢?”朱常洛欣然应允,正欲给使臣寻找对手的时候,倩云走上前来,说道:“殿下,请恕妾无才,棋艺不精,但……妾素闻我们展府中少夫人的棋艺甚是了得,连相公都不是她的对手,强手对决才显得有趣,不如就请我们少夫人来使臣大人对局吧!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雪珠终于知道了是倩云要对她怎么样!
朱常洛宣布道:“那就有请唐天绣来和日本使臣对弈吧!”
怕什么就要来什么!朱常洛,你就没有什么主见的么?倩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傻子,怪不得你爹不喜欢你……唉……还有你——展飞白……对了还有真正的唐天绣……我尹雪珠若是逃过这一劫了,我要一一向你们复仇!雪珠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但很快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这一劫她要如何过去呢?
雪珠头大如斗:“殿下,是倩云姐姐过奖了,妾的棋艺不值一提,还是换个人吧!”
“夫人不必过谦,这次对弈只为了兴趣,不要看重输赢。”日本使臣的夫人说道。
你们还真是夫唱妇随啊!谁过谦了,我的棋艺不止是不值一提,而且还一窍不通,第一个子落下,肯定会被瞧出来她对围棋是根本毫无概念的。月宫仙子没帮她,天赐也帮不了她!
雪珠的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妾……妾真的……妾身体不舒服,有点……有点头晕,还是不要妾来对弈了吧!”
谁都看得出来雪珠是在找借口推诿。
朱常洛的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孙斑华以及展德海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雪珠的两手握紧了拳头,终于说道:“殿下,妾独自一个人才能静心对弈棋局。”
话毕,所有的人都望向了雪珠。一个人如何对弈?所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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