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道远死后，洛凉书自认为在面对俆舒易的时候底气多半不足。
这会儿听他叫住自己，当然不会怠慢：“你说便是。”
“我父亲的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俆舒易放下手里的工具，幽幽叹了口气：“但我知道这事没完，也知道……凭我自己这几斤几两，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我爹的错，我和我哥都认了。但他……总是不能白死啊。
当初是谁把我爹领上这歪道的，洛先生，你们会——”
话及于此，洛凉书自是明白了俆舒易的纠结：“徐掌柜不会白死的。坏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陶青能还浮荟楼一个清白，我就能给徐掌柜一个交代。”
“洛先生，你们的敌人……危险么？”俆舒易轻轻攥了下拳头，一句话，直击洛凉书心底最柔弱之处。
“我们能赢。”洛凉书没有正面回答，却给了更乐观的肯定：“以后编史册，这一段我会亲自过目。你放心，我会给徐掌柜留一个相对可以被接受的名声。
至少在我心里，作为父亲，他比我那个狗皇帝爹强多了。”
身后的俆舒易似乎翻箱找了什么东西出来，洛凉书一回头，只看到一把剑横在他眼前。
“这个送你。”俆舒易说。
“这是什么？”洛凉书很少用常规的剑，他的武器是一把两尺多长的软剑，没有护手，平日是藏在袖子中的，偶尔放在腰间。
而俆舒易递给他的这把剑看起来普普通通，剑鞘只是常见的蛇皮纹，剑身为玄铁铸造。
这么内敛沉稳的武器，好像跟他的个性不怎么符合呢。
洛凉书看着剑，有点诧异地质询着。
“这是我改造过的，跟我大哥那把差不多。”俆舒易伸手按了下剑身上的一出机关，沿着护挡骤然吐出一条带着寒钩的铁链。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其实洛凉书想说，他之所以选择能够隐藏起来的软剑作为兵器就是希望低调行事。谁能想到一个看似文静的书生有那样的身手呢？
现在武功近乎全废，就更不能背着一把显眼的剑招摇过市了。但他还是很感谢俆舒易的好意，所以没有把那些话讲出来。
“我听说了，你现在不好轻易跟人动手。但……陶青现在生意越做越大，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也开始有了这样那样的觊觎。
她一个女儿家本就不容易，我知道你…。。你总是要保护陶青的。所以这样的武器虽然算不得神兵利器，但送给你拿着，哪怕有一次能化险为夷也是好的。”俆舒易径自解释了一下，并将剑上的其他几处机关一一演示给他看。
“谢谢。”洛凉书看着着一柄小小的剑竟然能变幻出如是繁多的花样，也是惊叹不已。
“话说舒易兄弟，你有这么好的才能。要不我推荐你去工部——”
工部乃是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关。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以俆舒易这样的偃甲机关术，如果能为国民之用——
“不好意思洛先生，”俆舒易还没等他说完就拒绝了：“我闲散惯了，受不了官场里的拘束。
而且在朝有我大哥一人足够，我还是喜欢踏踏实实过这种日子。”
“可是你不是一直很期待有一天可以将机关术发扬下去，帮助更多的人们？”洛凉书劝道：“你可以有更好的机会让别人都看得到你的本事，而不是一个人窝在这种小地方——”
“洛先生，你是皇子。对你来说，国就是家。”俆舒易摇头：“可我们寻常百姓不一样，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我更愿意帮陶青做几个渔网，打造几个竹笼。我想把这身本事渗透到真实的民生民计里。一旦我去了工部，那就得听朝廷的。
届时定然会有人让我造战车，搭云梯，攻城略地，防患边关。
可是没有一个百姓是喜欢打仗的，我……不想让我做的东西染血。
留在怀德，哪怕我今天只做了两个提水机，我告诉两个人怎么用，他们会告诉他们的家人朋友，口口相传。
你得相信，民众的力量是非常大的。”俆舒易苦笑一声：“至于杀人的东西——这辈子我只做过两个兵器，一个给我大哥了，另一个就是送你的这把剑。
所以人各有志，洛先生就不用劝了。”
“我也不喜欢打仗，”洛凉书收回目光，落在手中这把剑上：“可是很多时候，咱们都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总之，还是希望你能考虑。这剑是我收下了。
但愿以后平平安安，可以不用再用到它。”
往回走的时候洛凉书突然想到了什么：身怀绝技而不愿投身官场的，好像也不止是俆舒易一人吧。他微微侧过身，往陶青的那片鱼塘深深望过去。
陶青回到院子却没有见到洛凉书，这会儿倒是小米先回来了：“姐姐，你今天回家真早，有没有好吃的？”
看到妹妹手里还拎着糖人，陶青虎着脸道：“怎么又让舒易哥哥给你买糖了？不是说不许——”
“不是啦，是姐夫给的！”
“洛凉书？你怎么见到他了？”陶青狐疑道。
“他去找舒易哥哥，就把我给轰出来了。姐，我可是很乖的，有帮你看着姐夫不让他欺负舒易哥哥……”谭小米眨着骨溜溜的眼睛，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陶青正纳闷呢，脚边的黄小书开始欢脱了起来。门一响，就看到洛凉书进来了。
“你去找舒易了？”陶青上下打量他一番，表示很诧异地把目光落在他手里得剑上。
“恩。”洛凉书也没否认，但看他神色有点疲惫，陶青略有担心：“你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
“不用了，我去趟县衙。”洛凉书拉住陶青：“我想，我多半猜到那个莫方瑜是谁了，只是我离开京城很久，有些事只是听说，却不能证实。
你可不用担心，我想……他不是个坏人。你尽管放心经营着你的生意就是了。”
落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洛凉书便起身走了。陶青一脸茫然地追出去，皱了皱眉：“喂，你饭还吃不吃啊！”
“我到祁烈那里随便吃点就是了，你等我晚上回来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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