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当然想过吃闭门羹的各种情况，所以也做了一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但怎么都没料到这老头居然是一点也不客气，连佯装面有难色这样的步骤都省略了。
直接就是一句“不行！”，把陶青小心思里的撒娇乞怜作鹌鹑装，甚至色诱都有想过的种种对策，一巴掌拍死在南墙上！
“刘院长，还是先听陶青姑娘说说吧，”洛凉书轻轻咳嗽两声：“你想要的那半本残局棋谱……让我想想啊，被院子里的野猫叼走之后，我要怎么才能帮你默背出来？”
“别跟我来这套。”刘鹤溪哼了一声：“老夫我活了这把年纪，难道会为了自己的什么喜好而失了气节？简直荒谬。”
陶青真是被噎地眼蓝，心想我不就是想在你这里办个鱼塘养鱼么？又不是开妓院！难不成还能让你老人家连闭眼也不瞑目？这跟气节有毛线关系啊。
“刘院长，其实这样一块地空在那边也是很浪费的呀，您想想——”陶青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刚想举例子摆事实试图在专业知识素养上分分钟压到对方。只看到刘鹤溪大手一挥，登时截住了陶青的话：“不要再说了，你只想着利用空地赚钱，怎么不想想学堂里的孩子呢？弄个那么深的鱼塘在屋后，万一有小孩子淘气沉进去，你怎么跟人家爹娘交代？
就算我同意，那些爹娘们也不会同意的。”
陶青一下子就哑了，因为刘鹤溪说的并非不在理。这老头子虽然脾气倔，但实打实的都是在为学院里的孩子考虑，自己若想送几盒茶叶点心什么的来贿赂，只怕是打脸哐哐响了。
“刘院长，鱼塘的外面必然会有栅栏防护的呀，就算您不说，我也不可能叫孩子们随便进出的——”陶青知道，眼下唯一的通路就是想方设法打消刘鹤溪对安全隐患的疑虑。
“您看看，我的设计图都画好了呢。”陶青一早知道他难对付，总是做了非常严密的准备在手。这会儿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头，指指点点对他说：“这边是排水道，这边是防护栏。我打算把山坡砍平三成，不会多占用孩子们的休息娱乐空间的——”
刘鹤溪大手一推，陶青手中那可怜兮兮的商业机密就这样被他无情地推翻在地了。
“陶青姑娘，我看你一个姑娘家要照顾家里老小也不容易，这才对你说句客气话——”
陶青讪讪地想：从进门到现在，你哪里有一句话客气了呀。
“我们这里是书院，教书育人的地方——你在书院后面办个鱼塘，平日里得有多少嘈杂？能不影响孩子么？”刘鹤溪板着脸，漂亮的白胡须一抖一抖，看得陶青牙花子直疼。
不得不说，老人一心为了学堂，连半点利润啊收益啊都没跟陶青谈过，这点的的确确叫人敬佩。但这脑瓜子一旦古董起来，分分钟也是要把人气得吐血三升的节奏——
陶青心道：我是养鱼啊！你见过哪个鱼是会叫的？怎么可能会有嘈杂嘛！
正在僵持不下间，外面有人推门进来。陶青只觉得眼前黑影密布，视线一下就昏暗了。
“爹！有客人来啦？！”声如雷鸣，步如山。陶青看着眼前这个足足能有两个胡大婶那么壮实的姑娘——呃，姑且算是姑娘吧。
她的年龄不怎么好判断，从梳着黄细细的小辫子来看应该是个没出嫁的。她穿着水红色的小袄，粗布的喇叭裤。一张白玉脸就像正月十五的月，大眼睛倒是圆滚滚的。
可能是脸上的肉肉实在太鼓囊，把一张鲜红的小嘴儿挤的越发小巧了。从五官来看，生的倒也不赖，但这个块头实在是太惊人了！
原来文惜说她像磨盘，已经是很手下留情了。要陶青形容——那是像好几个磨盘摞成摞！
陶青侧过脸看着身边那恨不得立刻把头垂道十八层地狱的洛凉书，从他那眼角余光的暗示里——陶青读得明白，他这是要自己帮忙怒降存在感，最好能躲过那云里金刚一样的姑娘的视线！
可惜陶青太瘦了，饶是有心像母鸡护小鸡般去挡洛凉书，还是被那个子高看得远的姑娘捉了个正着——
“洛先生，你也在啊！”那姑娘上前一步，如同海豹般肥厚的手掌在洛凉书的后肩上重重一拍：“你最近上哪去了呀？我到处也找不到你——”
陶青慢慢抬手合上自己快要掉下来的下巴，胆战心惊地看着洛凉书抬起头来，生怕那姑娘一巴掌又把他拍到吐血。
“玲珑姑娘……呃……好久不见，最近好像气色不错嘛。”洛凉书脸上的笑意真心是比哭都难看，陶青突然就觉得——如果要他娶了这个姑娘来为自己换鱼塘，她宁愿自己的鱼都死光！
这姑娘叫什么？玲珑？哪里长得有一点玲珑啊！
“咳咳，玲珑啊，院子里的米粉磨好了没？”刘鹤溪示意女儿不要打扰了：“爹有点正事，你先出去吧。”
“放心，我再拉两趟就能磨好了，今晚给你做米粉哈！”刘玲珑回头看了看洛凉书：“洛先生，你也一起吃吧。”
“谢谢玲珑姑娘了，我……我暂时没有什么胃口哈。”洛凉书揉了揉也不知道有没有起淤青的肩膀，摆个稍微随和一点点的微笑冲她道谢。
“喂……”陶青撇撇嘴，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洛凉书一脚：“明明就有人整天巴不得给你做饭吃，你干嘛总到我家来蹭啊？”
“我说……”洛凉书的表情跟见鬼了似的，手忙脚乱地笔划了一个尺寸：“你是没见过她做的米粉——跟猪大肠一样！”
“陶青姑娘，”刘鹤溪清咳两声：“你还有什么事么？差不多时候了，学堂还要开课——洛先生，你一走这么多天，也该替林先生李先生坐坐班了。今天下午，你来监督学生们描红吧。”
“是，刘院长。”洛凉书无奈地从陶青耸了下肩：“你先回去吧，我们再想办法。”
“可是——”陶青上前一步，似乎还想对刘鹤溪说点什么。却被老先生犀利的目光瞪了回去：“陶青姑娘，鱼塘的事就免谈吧。你年纪轻轻，想什么方法赚钱是你的事，总之，孩子是国之栋梁，是咱们未来的希望。什么事都得靠边站去，想要在这儿搞猫腻，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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