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宁儿给奶奶煎了药后就回文惜的照看谭小豆了。黄氏醒来后只是幽幽叹气，手里转弄着佛珠一言不发。
“奶奶……”陶青碰碰奶奶冰凉的手，刚想开口突然觉得眼里酸的难受，差点又哭出来。
一向坚强自居的陶青从小到大都没有这几天掉的眼泪多，特别是此刻面对着慈爱又无助的老人时那分分钟停不下的内疚和依赖感，更是让她难以抑制悲伤。
“我吃了十几年的素，信了十几年的佛……”黄氏反手攥住陶青的手，粗糙的掌心冰凉又颤抖。
“到老来，没能为子孙们积下半点功德，还叫你们受拖累。真是想活着每意思，想死了，又不敢去见你爷爷你爹爹啊。”
“奶奶你千万别这么说，”陶青抽了抽鼻子，一旁的谭小米也像是懂事了一样乖乖坐在陶青身旁牵着黄氏的另一只手。
“所有的结局都一定是好的，之所以现在不好，是因为还没到最后的结局。奶奶，只要你还在，咱们的家就在。咱们兄弟姐妹围绕在你身边，还有像洛先生祁大哥文惜姐和徐公子他们那些热心的好朋友，不管多少困难，我们都能挺过去的。”
“对啊……”黄氏点了点头：“我老太婆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你放心可儿，奶奶就是闭眼了，也要回魂把那个不争气的阿铭一块带走，再也不叫他祸害你们了！”
“奶奶你不会走的！”陶青擦擦眼睛，不敢让泪水滴在黄氏的手上：“我答应你们，一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不管小豆的腿将来怎么样，花多少钱我都会给他治病的！我会努力给姐姐挣一份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心爱的男人。我也会照顾好小米……奶奶你知道么，小米才不是小傻瓜，她聪明地很，是个非常厉害的数学天才呢。将来也一定可以出息得很好！”
“好，好青青，奶奶相信你，”黄氏空洞洞的眼眸里瞬间涌出浑浊的老泪：“记着奶奶的话，兄弟姐妹之情比天大，无论到什么时候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就什么都不怕了……知道么？”
陶青连连点头，伏在黄氏的腿上趴了一小会，然后服侍她躺下睡了。她轻轻关好屋子的们，带着谭小米来到院子里。
太阳已经偏西，余晖落在空荡荡的院子中央，只剩下陶青牵着谭小米的手形影相吊，倍感凄凉。
陶青想着先把这些衣食本钱张罗好，等下烧点饭带到医馆把姐姐谭宁儿换下来。刚才文惜过来的时候说小豆中途醒过半盏茶的功夫，开口就是问自己的手脚断没断，还能不能学武功保护姐姐妹妹们。听得陶青心里针扎一样难受。
“小米，来帮姐姐数数，咱还剩下多少鳝苗？”陶青带着妹妹蹲在泥塘口，抬手把竹篓倒空。一片黑乎乎滑腻腻的灰背鳝鱼争先恐后地游走打洞，看着它们精力还算活络充沛，陶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那么一点点。
“一百二十七个动的，十八个不动的。”谭小米眨眨眼睛看着陶青。
“哦……”陶青知道这样一顿折腾，损耗必然难免，才死了十几条已经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多了。
这一会儿工夫，找到泥潭的鳝苗们就像蚊子见了血，纷纷往深处游走，争先恐后地打洞穿梭。小小一块泥潭如同翻滚着的波浪，偶尔还有一两只蛤蟆在那咕咕噜噜地抗议着自己的地盘糟了抢占。
看着眼前渐渐成型的事业，陶青拄着下巴沉思良久——这还只是个小小的开始，但愿从此一切顺利，这祸不单行的家已经经不起破财伤身等任何程度的灾难了。
“陶青姑娘，你在家么？”门外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陶青的思路。
她倒是没想过洛凉书会在这时候上门找自己。这家伙虽然很油滑又无赖，但还不至于这点道理都不懂——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了，他还要赶着饭点来蹭食？
“你找我？”陶青问。
“我是来谢谢你的，”洛凉书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篮子：“浮荟楼的胡大叔给我做了两条鱼，他说是你买给我的。”
“哦，”陶青心想着胡大军的动作也真够快的。像他们这样淳朴爽朗的人，真是有仇必报有恩比赶，分分钟不耽误呢。
“他还给我带了个药膏，说是兴许能给小豆用得上。于是我刚才拿去医馆给文惜姑娘了。”洛凉书把篮子放下，从里面端出一个盘子，上面盛着一条热气腾腾的糖醋鲤鱼。
“另外一条我拿给文惜姑娘和宁儿姑娘了，她们在照看小豆的伤势，都没来得及吃晚饭——这一条，我带来咱们一起吃，你也没吃饭吧？”
陶青看看自己沾满泥巴的手，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你居然带来给我们分享？”
“怎么？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吃独食？”洛凉书笑眯眯地把盘子放在石桌上：“还没烧米饭吧，要不我去帮你？”
“我……”陶青被他呛的无言以对：“你会烧饭？”
“当然，”洛凉书面对陶青的质疑很是不爽：“我一个人在外游历这么多年，什么事不会做？平时不能做饭只是因为书院没有灶房嘛。”
“这样啊。”陶青哦了一声：“其实也不用麻烦你啦，这鱼本来就是我买来赔给你的。你……你自己吃好了。我把这些鳝苗安顿好，自己烧饭就行。”
“别废话，”洛凉书看了她一眼，径自往灶房走去：“一个讨人喜爱的姑娘应该懂得偶尔在男人面前示弱，这才像话！
小米——过来跟哥哥去厨房。你姐说你是天才，来帮我数数锅里有多少粒米！”
听着两人在厨房里的嬉笑，陶青心里竟是升腾出一丝异样的温暖，她笑骂一声‘爱因斯坦不是用来给你解一元一次方程的’，然后埋头去看那四条几乎押上了她半身家当的鲶王虎鳝。
差点忘了这几个家伙，要把它们养在哪才方便呢？陶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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