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我的房间，我便由衷地心生厌恶。
白天为何要到来，阳光普照一切，营造出欣欣向荣的虚景。倒不如永远是黑夜，好让我勇敢直面。
2
我是狄雯，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爸爸是位成功的商人，所以我家不缺钱；我妈妈是位家庭主妇，大概我家不缺爱。我还有个哥哥，几乎不见面，他在另一个国家，做一份我不是很理解的工作。
你大概能想象，这样的家庭可以给我什么。你也大概能想象，一些家庭所不能给的，我也都有。比如美貌，比如聪慧……再说下去，你可能就要打我了吧。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不用奋斗，天生便拥有这么多？
3
每个人在成长到过程中，应该都有个“别人家的孩子”吧。我便一直扮演这样的角色。
小时候，我便被妈妈送去学乐器。当然不是出于我的兴趣，而是他们觉得，女孩子自然应该学点什么乐器。
真可惜，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
看吧，我终究是人类，还是有缺点。我天生缺乏乐感，这是不争的事实。当所有小朋友都准确地弹奏出优美的旋律，我对着钢琴，束手无策。
“你怎么不弹？”
“……”我盯着自己的指尖。
我想说“我不会”，可我说不出来。
因为妈妈不允许我说，我不会。如果不会，我就要去学。
我硬着头皮，伸出手，按下琴键。
4
我不想学钢琴。
我记不住五线谱，手指也很僵硬。黑白琴键看上去那么面目可憎。相比之下，我还更喜欢画画。可妈妈说画画不好，她好像也没有告诉我，二者有什么区别。
我回家跟妈妈说了。她正准备晚餐，听完我磕磕巴巴的解释，看了我一眼。
“你就这样放弃了？学钢琴对你有好处。”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可妈妈挥手叫我出去了。
于是我继续学钢琴。
这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虽然我开始渐渐变得熟练，可我始终没有学会喜欢。
我在钢琴比赛上拿了奖，可获奖的照片上，我没有笑容。
不过，后来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按所谓的英才教育来培养我。学钢琴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5
我不知道什么是英才。我也不是所谓的英才。我只是莫名其妙学了很多东西，比如钢琴，比如舞蹈，比如摄影。不管我喜不喜欢，是否擅长，都一并学了，并且努力做到最好。
他们说，这是为我好。
虽然我一直感受不到。
对了，我还有个哥哥，他在另一个国家生活。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不愿意过来。于是爸爸就让哥哥回去陪奶奶。
我和哥哥很少见面，我也不知道他生活得怎么样。
6
我慢慢地长大。
我会弹钢琴，我还克服了跑调，学会了唱歌。我掌握了很多漂亮的技能，既未从中得到乐趣，也不知道它们有何用。
其实我还是有点兴趣爱好的。
我之前是不是忘记说，我哥是个警察。他比我大七岁，我们每年见一两次，我十一岁的时候，他留在国内念了大学。
我记得那时候他们因为这个问题而吵了很久。妈一直哭，说哥哥不争气，爸没说什么，但可以看出他很失望——反正他们很少因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哥哥倒像是无所谓，他和爸妈吵够了，就离开了这个家。我想，他能走得这么坚定，可能也是因为他也很少在这个家待过？
——扯远了。
我哥常给我带一些书。书哪里没有啊，可这些东西却让我觉得很新奇。我看的书都是妈妈替我精心筛选的，哪见过什么悬疑，武侠，奇幻……我知道这些书也许格调不高，但真的，给我带来一些乐趣。
我喜欢那些故事。
不过，给我带来这些故事的哥哥，却不再来看我了。
7
妈妈说，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要好好爱我。
我还以为哥哥死了，但那只不过是在他们心里，把哥哥排除在外。
我的书被收缴。我的行踪被监控。我的朋友一天比一天少，他们都说我家人太可怕。
为什么？他们明明对我很好。
只不过，好到有点过分，好到我好像不需要做出选择。
明明应该感觉幸福，为什么我却这么难过？
我想哥哥了。
我见不到爸爸，因为他很忙；我不想见妈妈，因为她好像永远不满意。她说，哥哥是个坏孩子，不听她的话。而我就不一样，我一直是最好的。
可我也不想做最好的。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说不清哪里不对。我只是觉得妈妈对我要求太多，我每天都在完成任务，这样真的很累。
如果我也像哥哥一样，她会不会就不爱我了？
8
那年过年，我和爸妈回国，陪奶奶。
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老得像一根干枯的木头。我知道爸妈为什么回来，因为他们潜意识觉得，奶奶可能快不行了。
哥哥已经上了大学。念的是他们不喜欢的学校不喜欢的专业。他和爸妈之间话不多，还是冷冷的，只不过见到我，眼神还是会温柔一点。
“小雯，你这样开心吗？”他问。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这样，妈妈会很开心。
奶奶喜欢看戏，在那座小城里，还有很多小剧场，会有戏班来演出。我和哥哥就陪着奶奶去看。
什么样的戏都有。有现代的，也有古代的。有些我都听不懂，只好坐在台下看那些人神色夸张地蹦来跳去，竟然也会跟着他们欢笑和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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